文 / 贞观传奇

　　评色戒，如果没有斗大的胆真有点儿不敢发言。一个是华语影坛头把交椅的大导演，一个是备受争议、天才型的民国女作家，题材又涉及到敏感的政治问题和性，万一言语偏颇，得罪了安迷和张迷，或者某些盲目的道德家和爱国者，怕不免挨骂。但心中有话，安能不吐，憋出病来也是自己受罪，就顾及不到那么多了。

　　演员的演技确实是好，梁朝伟不用说，汤唯的表演可圈可点，完全出乎人们的预期，就连略显生涩的王力宏，虽然有点吃力，也让人觉得舒服，没有门外汉那种让人讨厌的做作。里面的场景，可看出颇为用心，不是一味的唯美，有真实感。也许有人说只要有钱场景就会好，这是个普遍的错误观念，同样的花大钱，《无极》就差得多，就是因为它的美是没有底子的——如张爱玲所说，它的故事、思想和他的美是完全脱节的。

　　电影的主题很费解，政治家看到爱国，一般人看到爱和性，爱国者又看到对汉奸的包容和回护。张爱玲的小说当初也是一样富有争议。一位笔名“域外人”的人批评张爱玲歌颂汉奸，破天荒地，张爱玲进行的反驳，她写道，难道汉奸就只有一面吗？人性是复杂多面的，大众不会幼稚到以貌取人的程度。而且，别人说他是汉奸，他自己难道也承认吗？恐怕不一定吧。电影拍出来后，又有人考证出书中人物的原型，说其中掺杂了张爱玲与胡兰成的爱情。这个人也多事，小说本身是虚构的，作者也声明过了，我们只要欣赏它就够了，何必弄出这些花头。结果闹得满城风雨，烈士的亲属站出来澄清，说诬蔑了烈士的名誉；亏得张爱玲死了，不然真要打起笔墨官司。

　　小说富于争议，或许导演就是因为主题的争议性而决定拍摄色戒。有了争议，才有热闹，才能引发人们的思考。一部分人看了很愤慨，因为与我们过去看的太不同，男主角衣冠楚楚，人也长得不难看，而他是个汉奸；女主角靠色相去勾引他，结果爱上他，最后放过她。对于我们看惯了高大全主角形象的一般人看来，的确是离经叛道的。在美国，氛围宽松，各种电影都有，所以反映平淡，在中国就炸了。严肃的爱国者说是对汉奸走狗人物唱的挽歌，道德家看到人心不古，性泛滥，于是狼来了，到他们出手维护社会秩序的时候了。

　　且不说这种态度，其居心就让我很难理解。他们如果看10多年前那些非常政治化的电影，恐怕也不见得喜欢，可如果一旦有人稍微动一下那些所谓的原则，他们就不同意了，觉得天要塌了，要么以爱国的名义给以打杀，要么以色情片的名头给以诬蔑，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映人性，而且把色情的部分也删减了。说真的，导演从来也没有说他表现得是好人，他表现得就是汉奸和在情感上很业余的间谍，她最后放走老易也因为年轻，感情上不坚定。

　　说道人性，无疑是复杂的。或许王佳芝的动机就不是爱国，很难想象张爱玲笔下会有一个爱国青年，她也许就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加入一场疯狂的赌博，结果她输了，连命都搭进去。易先生是表面的胜利者，但他终究是个已届中年，遭人白眼、被人仇恨，渴望理解和爱的汉奸。他当初的求色导致了最后的戒色。因为这女人钻进他心里去了，对于一个搞政治的人，真爱明显是可怕的。

　　我们一般人，其实对于爱，也是一样的想要它的好处，不要它的坏处，这未免有点痴人说梦。我们在人群里活着，就要被爱和爱别人，享受爱的同时也遭遇爱的烦恼。说到这里，我似乎有一点懂了，要验证是否正确，只能去问张爱玲本人，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了。即使她活着，就我对她的理解，大约也只会莞尔一笑，不言语，眼里含着无限沧桑似的。